那是我刚好念四年级的时候,妈妈叫来在城里念大学的舅舅,让他带我去乡下,到外祖母家去过暑假。
外祖母家居住的村子周围有四个大水塘。其中最美的一个便是村东北的野荷塘,塘中长满了荷花。又有人叫它“月牙泡”,因为它的形状像月牙。
月朗风清的夜晚,舅舅领我去那塘边散步。来到塘边,只见满塘浮光跃金,如繁星闪烁。塘四周的树木在微光下形成一围黑绿。整个月牙泡恰似一弯晶莹的新月嵌在田野上。
白天,塘面在阳光下泛着绿光,在微风中漾着绿浪;绿色的荷叶铺在水面上,绿叶中点缀着许多粉红的荷苞和荷花,娇嫩而洁净的荷花颤动着,像披着青纱跳舞的少女。
塘面上有块白水,荷叶在白水边形成一条弯曲的边缘线。我和村里的伙伴们经常来到这块白水边,在几株垂柳下脱光了衣服,走过一段湿润的沙地,跳入清凉的水中。恬静的塘面便响起了一片喧闹声,一条条“黑泥鳅”在水中钻来钻去。水流像母亲柔和的手,轻轻地抚摸着我们,我们像荡在摇篮中。
有时,我们排成整齐的横队,有人发一声喊,只听得“扑通通”“扑通通”,像哪个鼓队敲乱了套似的一阵乱响,身后翻着大菊花似的浪。这就是我们常玩的“狗刨比赛”。
“刨”到岸边,人人都气喘吁吁,仰面倒在柔软的沙滩上。太阳热烘烘的,晒得我们昏昏欲睡,驾云似的。
有时,我们分成两队,相互击水。那情景更是闹得慌,急速的水线向对方射去,又从对方射来,水线交射在一起撞击出点点白珠,腾起,落下。“哗哗”的撩水声,“呀呀”的叫喊声,乱糟糟响成一片。塘边树上的鸟也被骇得停止了鸣叫。两条战线越逼越近,最后混成一团。搞不清谁和谁是一队的啦,只是闭着眼,嘴里“扑扑”地吐着,使劲往外击水。当我们互相扭在一起时,便停止了击水,哈哈大笑起来。
然而,无论怎样闹,决不能超越那道荷叶形成的绿色边缘线。大家告诉我,线那边水深,还有些杂草,小朋友都怕。可是,我却根本没把这些警告放在心上。我一个城里的孩子,见识比他们多多啦,我才不怕呢!
刚学会几下“狗刨”时,我觉得有了水中自卫的本事,就满不在乎地冲破了那道绿线,到了荷叶丛中。该城里人向乡下人炫耀了,我想站立起来,再向小朋友骄傲地喊上一声:“你们看!”
可是这壮举刚开头,水便一下子没了我的头顶。顿时,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紧紧地攫住了我。
我挣扎出水面,凄厉地嚎起来:“救命啊……”
“咕噜”,一口水进了肚。
我晕头转向地一个劲往上挺,每次冒头只能喊“救……”,便“咕噜”喝一口水。
我双脚够不着底,身子像铅块般地往下坠,只觉得眼前金花乱冒,耳朵里嗡嗡作响,脑袋涨得几乎要炸,水还一个劲往嘴里涌。突然,我觉得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,接着一股力把我拉出来。原来,小伙伴们在水中排成一队,手拉手铁链般将我拖到岸上。
我吓得哇哇大哭,一个劲呕水。他们却围着我哈哈大笑,这下,他们可逮着机会嘲笑我这个傲气十足的城市小少爷了。
然而,那笑声是多么憨直淳朴啊!我一直留恋那笑声。
如今,我的孩子已经上学了,往事也忘了许多,可是,那荷塘却同天上的月牙一样,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我怀念那荷塘,在那里我认识了大自然和谐的美和人类淳朴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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